“元代儒林四杰”包括虞集、揭傒斯、黄溍、柳贯,四人都是元代著名的散文家。“四杰”摄于儒学,文章多宣扬伦理道德,推崇儒家经术。各人文章特色不同:揭文叙事严整,语简而当;黄文结构谨严,掾据精切,柳文长于议论,事详而词核。虞集文章最负盛名。
虞集祖籍仁寿(今属四川省眉山市仁寿县),为南宋丞相虞允文五世孙,其父虞汲曾任黄冈尉,宋亡后,徙临川崇仁(今属江西省)。其母亲是国子祭酒杨文仲之女。祖辈皆以文学知名。虞集于南宋咸淳八年二月二十日(1272年3月21日)生于湖南衡阳,正当宋末,兵戈扰攘,为避战乱,随父迁居江西崇仁二都(今石庄乡)。
虞集自幼聪颖,3岁即知读书,4岁时由母杨氏口授《论语》、《孟子》、《左传》及欧阳修、苏轼名家文章,听毕即能成诵。9岁时已通晓儒家经典之大旨。14岁时师从著名理学家吴澄,对儒学世界观有了进一步认识。元朝统一全国后,虞集先在江西南行台中丞董士选府中教书。
元成宗大德元年(1297年),虞集至大都(今北京市)。
大德六年(1302年),被荐入京为大都路儒学教授。不久,为国子助教。他以师道自任,声誉日显,求学者甚多。
皇庆元年(1312年),元仁宗即位,虞集任太常博士、集贤院修撰。他上疏论学校教育问题,多有真知灼见,为仁宗所赏识。
延祐六年(1319年),为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集贤修撰。
泰定元年(1324年),为国子司业,后为秘书少监。
泰定四年(1327年),他与王约随从泰定帝去上都,用蒙语和汉语讲解经书,上都大臣为其博古通今所折服。泰定帝时,升任翰林直学士兼国子祭酒。他建议京东沿海土地应让民开垦,筑堤以防潮水涌入。这既可逐年增加税收,又使数万民众得以在京师周围聚集,增强保卫京师的力量。这些主张虽未被采纳,但后来海口设立万户之计,就是采用其说。文宗在登位之前,就对虞集有所了解,登基后,即命其为奎章阁侍书学士。文宗有旨采辑本朝典章制度,仿效“唐、宋会要”,编修《经世大典》,命虞集与平章事赵世延同任总裁。后赵世延离任,由虞集独专其责。虞集呕心沥血,批阅两载,于至顺二年(1331年)全书编纂而成,共计880卷,是研究元朝历史的重要资料。书成后,文宗命他为翰林侍讲学士、通奉大夫,他以眼疾为由乞外任,未被允许。直到文宗及幼君宁宗相继去世,才得以告病回归崇仁。
至正八年(1348年)五月二十三日(6月20日),虞集病逝于家。谥“文靖”,赠江西行省参知政事,追封为仁寿郡公。
虞集学识渊博,能究极本源,研精探微。精于理学,为元代“儒林四杰”之一。他认为道德教化是国家治本的大事,选用人才必须为众所敬服。主张理学应贯穿于雅俗之中。为元代中期文坛盟主,诗文俱称大家。文多宣扬儒家传统,倡导理学,歌颂元室。诗风典雅精切,格律谨严,深沉含蓄,纵横无碍。其诗歌风格于精切典雅中见沉雄老练,体裁多样,长于七古和七律,与杨载、范梈、揭奚斯齐名,人称“虞、杨、范、揭”,为“元诗四大家”之一。一时朝廷宏文高册,多出其手。在其诗作中,有不少作品涉及抚州故土的山水风土人情。
诗
虞集素负文名,宋濂在《柳待制文集》序言中说:“天历以来,海内之所宗者,唯雍虞公伯生、豫章揭公曼硕、乌伤黄公晋卿及公(柳贯)四人而已。识者以为名言”。宋荦《漫堂说诗》云:“元初袭金源派,以好问为大宗,其后则称虞、杨、范、揭”。又如沈德潜《说诗晬语》云:“虞、杨、范、揭四家诗品相敌。中又以汉廷老吏为最。”
虞集说:“仲宏(杨载)诗如百战健儿,德机(范梈)诗如唐临晋帖,曼硕(揭傒斯)诗如美女簪花(一作“三日新妇”),而他自己的诗如“汉廷老吏”。据说揭傒斯听到这种评论,颇不高兴,因为揭的诗写得是相当典重的。虞集诗歌内容表现出较强的民族意识。他在《挽文丞相》一诗中,对宁死不屈的南宋忠臣文天祥充满了哀悼,以至有人这样说:“读此诗而不泣下者几希!”文字亦流畅宛转。另有《从兄德观父与集同出荥州府君,宋亡隐居不仕而殁,集来吴门省墓,从外亲临邛韩氏得兄遗迹有说:“我因国破家何在,居为唇亡齿亦寒”,不知为谁作也?抚诵不觉流涕,因足成一章,并发其幽潜之意云》一诗,也流露同样思想感情。在《赵千里小景》诗中,他说“残云野水三百年”,也有凭吊宋亡的意思。虞集生二岁而宋亡,但由于元代民族关系紧张,以至在作品中表露出民族意识。
虞集有些诗还写及了民生疾苦,如《次韵陈溪山□履》、《杞菊轩》等。此外,他对元统治者推行的民族仇杀政策,颇表不满。他更多的诗是赠答应酬、内容空泛的作品。虞集生长在社会和平安定时期,他 的诗词一般都写得清和淡远。一派承平气象,如《无题》诗表现一种朦胧的境界,《闻机杼》则呈现雅淡的画面,《腊日偶题》、《听雨》、《宫词》等给人一种安详幽静印象。虞集的诗风格严峻,声律圆熟。
词
虞集工词,一生所写诗词文章逾万篇,但其词作今仅存二十多首,大都叙述个人闲愁情思,缺乏社会生活内容,景物描写亦平平无特色,惟《风入松》“画堂红袖倚清酣”引人注目,其中有句说:“杏花春雨在江南”,勾画江南景物,令人神往。杏花春雨本用陆游诗意而加以翻新。据说和他同时的诗人陈旅、张起岩都很欣赏这首词,而当时机坊还把它织在罗贴上,作为艺术品供人赏玩。
虞集所作散曲,今仅存《折桂令》一首,前人颇为称颂。元陶宗仪《辍耕录》谓“虽一时娱戏,亦过人远矣”。吴梅《顾曲麈谈》云:“先生(虞集)文章道义,照耀千古,出其余绪,尤能工妙如此,询乎天才,不可多得也,此种‘短柱’句法,自元迄今,和之者绝少,唯明徐天池《四声猿》中,曾一仿之,后不一见也”。王季烈《螾庐曲谈》评价说:“虞学士集之《折桂令》咏蜀汉事云云,通篇用‘短柱格 ’,语妙天成。”
虞集的散文多数为官场应酬文字,颂扬权贵,倡导理学。当时宗庙朝廷的典册,公侯大夫的碑铭,多由他撰写。但也有一些书信传记文章,表现了作者的思想性情。如《陈□小传》写宋代进士陈□守常州以身殉城的事迹,褒扬其忠义。又如《答刘桂隐书》对刘氏不出仕,十分称赏,赞扬刘"霜降冰涸而松柏后凋,沙砾汰除而黄金独耀"。这里对忠于赵宋王朝的人物的歌颂和他在诗歌中流露的民族意识是相通的。
虞集还有一些散文表现他的政治理想和对社会人情物理的深刻体会。《海樵说》着重阐明“大烹以养贤,推之使天下皆得其养”的道理,《医说赐易晋》强调医生应有仁爱的心肠,等等。
虞集的书法在当时也很有名,颇得晋朝人韵味。传世作品有行书《白云法师帖》为其晚年之作。书法行笔环萦,字若连绵,法度险峭,劲健古雅。如王世贞所言:“用笔若草草,而中自遒劲。”《墨缘汇观·法书卷》、《三虞堂书画目》有著录。
著有《道园学古录》、《道园类稿》各50卷,《虞文靖公诗集》(又曰《虞伯生诗》)。
虞集,字伯生,宋丞相虞允文五世孙也。曾祖刚简,为利州路提刑,有治绩。尝与临邛魏了翁,成都范仲黼、李心传辈,讲学蜀东门外,得程、朱氏微旨,著《易诗书论语说》,以发明其义,蜀人师尊之。祖珏,知连州,亦以文学知名。父汲,黄冈尉。宋亡,侨居临川崇仁,与吴澄为友,澄称其文清而醇。尝再至京师,赎族人被俘者十余口以归,由是家益贫。晚稍起家,教授于诸生中,得孛术鲁翀、欧阳玄而称许之,以翰林院编修官致仕。娶杨氏,国子祭酒文仲女。咸淳间,文仲守衡,以汲从,未有子,为祷于南岳。集之将生,文仲晨起,衣冠坐而假寐,梦一道士至前,牙兵启曰:“南岳真人来见。”既觉,闻甥馆得男,心颇异之。
集三岁即知读书,岁乙亥,汲挈家趋岭外,干戈中无书册可携,杨氏口授《论语》、《孟子》、《左氏传》、欧苏文,闻辄成诵。比还长沙,就外傅,始得刻本,则已尽读诸经,通其大义矣。文仲世以《春秋》名家,而族弟参知政事栋,明于性理之学,杨氏在室,即尽通其说,故集与弟盘,皆受业家庭,出则以契家子从吴澄游,授受具有源委。
左丞董士选自江西除南行台中丞,延集家塾。大德初,始至京师。以大臣荐,授大都路儒学教授,虽以训迪为职,而益自充广,不少暇佚。除国子助教,即以师道自任,诸生时其退,每挟策趋门下卒业,他馆生多相率诣集请益。丁内艰,服除,再为助教,除博士。监祭殿上,有刘生者,被酒失礼俎豆间,集言诸监,请削其籍。大臣有为刘生谢者,集持不可,曰:“国学,礼义之所出也,此而不治,何以为教!”仁宗在东宫,传旨谕集,勿竟其事,集以刘生失礼状上之,移詹事院,竟黜刘生,仁宗更以集为贤。
大成殿新赐登歌乐,其师世居江南,乐生皆河北田里之人,情性不相能,集亲教之,然后成曲。复请设司乐一人掌之,以俟考正。仁宗即位,责成监学,拜台臣为祭酒,除吴澄司业,皆欲有所更张,以副帝意,集力赞其说。有为异论以沮之者,澄投檄去,集亦以病免。未几,除太常博士,丞相拜住方为其院使,间从集问礼器祭义甚悉,集为言先王制作,以及古今因革治乱之由,拜住叹息,益信儒者有用。
朝廷方以科举取士,说者谓治平可力致,集独以谓当治其源。迁集贤修撰。因会议学校,乃上议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学校者,士之所受教,以至于成德达材者也。今天下学官,猥以资格授,强加之诸生之上,而名之曰师尔,有司弗信之,生徒弗信之,于学校无益也。如此而望师道之立,可乎?下州小邑之士,无所见闻,父兄所以导其子弟,初无必为学问之实意,师友之游从,亦莫辨其邪正,然则所谓贤材者,非自天降地出,安有可望之理哉!为今之计,莫若使守令求经明行修成德者,身师尊之,至诚恳恻以求之,其德化之及,庶乎有所观感也。其次则求夫操履近正,而不为诡异骇俗者,确守先儒经义师说,而不敢妄为奇论者,众所敬服,而非乡愿之徒者,延致之日,讽诵其书,使学者习之,入耳著心,以正其本,则他日亦当有所发也。其次则取乡贡至京师罢归者,其议论文艺,犹足以耸动其人,非若泛泛莫知根柢者矣。”六年,除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仁宗尝对左右叹曰:“儒者皆用矣,惟虞伯生未显擢尔。”会晏驾,不及用。
英宗即位,拜住为相,颇超用贤俊,时集以忧还江南,拜住不知也。乃言于上,遣使求之于蜀,不见;求之江西,又不见;集方省墓吴中,使至,受命趋朝,则拜住不及见矣。泰定初,考试礼部,言于同列曰:“国家科目之法,诸经传注各有所主者,将以一道德、同风俗,非欲使学者专门擅业,如近代五经学究之固陋也。圣经深远,非一人之见可尽,试艺之文,推其高者取之,不必先有主意。若先定主意,则求贤之心狭,而差自此始矣。”后再为考官,率持是说,故所取每称得人。
泰定初,除国子司业,迁秘书少监。天子幸上都,以讲臣多高年,命集与集贤侍读学士王结执经以从,自是岁尝在行。经筵之制,取经史中切于心德治道者,用国语、汉文两进读,润译之际,患夫陈圣学者未易于尽其要,指时务者尤难于极其情,每选一时精于其学者为之,犹数日乃成一篇,集为反覆古今名物之辨以通之,然后得以无忤,其辞之所达,万不及一,则未尝不退而窃叹焉。拜翰林直学士,俄兼国子祭酒。尝因讲罢,论京师恃东南运粮为实,竭民力以航不测,非所以宽远人而因地利也。与同列进曰:“京师之东,濒海数千里,北极辽海,南滨青、齐,萑苇之场也,海潮日至,淤为沃壤,用浙人之法,筑堤捍水为田,听富民欲得官者,合其众分授以地,官定其畔以为限,能以万夫耕者,授以万夫之田,为万夫之长,千夫、百夫亦如之,察其惰者而易之。一年,勿征也;二年,勿征也;三年,视其成,以地之高下,定额于朝廷,以次渐征之;五年,有积蓄,命以官,就所储给以禄;十年,佩之符印,得以传子孙,如军官之法。则东面民兵数万,可以近卫京师,外御岛夷;远宽东南海运,以纾疲民;遂富民得官之志,而获其用;江海游食盗贼之类,皆有所归。”议定于中,说者以为一有此制,则执事者必以贿成,而不可为矣。事遂寝。其后海口万户之设,大略宗之。
文宗在潜邸,已知集名,既即位,命集仍兼经筵。尝以先世坟墓在吴、越者,岁久湮没,乞一郡自便,帝曰;“尔材何不堪,顾今未可去尔。”除奎章阁侍书学士。时关中大饥,民枕籍而死,有方数百里无孑遗者,帝问集何以救关中,对曰:“承平日久,人情宴安,有志之士,急于近效,则怨讟兴焉。不幸大灾之余,正君子为治作新之机也,若遣一二有仁术、知民事者,稍宽其禁令,使得有所为,随郡县择可用之人,因旧民所在,定城郭,修闾里,治沟洫,限畎亩,薄征敛,招其伤残老弱,渐以其力治之,则远去而来归者渐至,春耕秋敛,皆有所助,一二岁间,勿征勿徭,封域既正,友望相济,四面而至者,均齐方一,截然有法,则三代之民,将见出于空虚之野矣。”帝称善。因进曰:“幸假臣一郡,试以此法行之,三五年间,必有以报朝廷者。”左右有曰:“虞伯生欲以此去尔。”遂罢其议。有敕诸兼职不过三,免国子祭酒。
时宗藩暌隔,功臣汰侈,政教未立,帝将策士于廷,集被命为读卷官,乃拟制策以进,首以“劝亲亲,体群臣,同一风俗,协和万邦”为问,帝不用。集以入侍燕闲,无益时政,且媢嫉者多,乃与大学士忽都鲁都儿迷失等进曰:“陛下出独见,建奎章阁,览书籍,置学士员,以备顾问。臣等备员,殊无补报,窃恐有累圣德,乞容臣等辞职。”帝曰:“昔我祖宗,睿智聪明,其于致理之道,生而知之,朕早岁跋涉难阻,视我祖宗,既乏生知之明,于国家治体,岂能周知?故立奎章阁,置学士员,以祖宗明训、古昔治乱得失,日陈于前,卿等其悉所学,以辅朕志。若军国机务,自有省院台任之,非卿等责也。其勿复辞。”
有旨采辑本朝典故,仿唐、宋《会要》,修《经世大典》,命集与中书平章政事赵世延同任总裁。集言:“礼部尚书马祖常,多闻旧章,国子司业杨宗瑞,素有历象地理记问度数之学,可共领典;翰林修撰谢端、应奉苏天爵、太常李好文、国子助教陈旅、前詹事院照磨宋纟兹、通事舍人王士点,俱有见闻,可助撰录。庶几是书早成。”帝以尝命修辽、金、宋三史,未见成绩,《大典》令阁学士专率其属为之。既而以累朝故事有未备者,请以翰林国史院修祖宗实录时百司所具事迹参订。翰林院臣言于帝曰:“实录,法不得传于外,则事迹亦不当示人。”又请以国书《脱卜赤颜》增修太祖以来事迹,承旨塔失海牙曰:“《脱卜赤颜》非可令外人传者。”遂皆已。俄世延归,集专领其事,再阅岁,书乃成,凡八百帙。既上进,以目疾丐解职,不允,乃举治书侍御史马祖常自代,不报。
御史中丞赵世安乘间为集请曰:“虞伯生久居京师,甚贫,又病目,幸假一外任,便医。”帝怒曰:“一虞伯生,汝辈不容耶!”帝方向用文学,以集弘才博识,无施不宜,一时大典册咸出其手,故重听其去。集每承诏有所述作,必以帝王之道、治忽之故,从容讽切,冀有感悟,承顾问及古今政治得失,尤委曲尽言,或随事规谏,出不语人。谏或不入,归家悒悒不乐。家人见其然,不敢问其故也。时世家子孙以才名进用者众,患其知遇日隆,每思有以间之。既不效,则相与摘集文辞,指为讥讪,赖天子察知有自,故不能中伤,然集遇其人,未尝少变。一日,命集草制封乳母夫为营都王,使贵近阿荣、飐飐传旨。二人者素忌集,缪言制封营国公,集具稿,俄丞相自榻前来索制甚急,集以稿进,丞相愕然问故,集知为所绐,即请易稿以进,终不自言,二人者愧之。其雅量类如此。
论荐人材,必先器识,心所未善,不为牢笼以沽誉;评议文章,不折之于至当不止,其诡于经者,文虽善,不与也。虽以此二者忤物速谤,终不为动。光人龚伯璲,以才俊为马祖常所喜,祖常为御史中丞,伯遂游其门,祖常亟称之,欲集为荐引,集不可,曰:“是子虽小有才,然非远器,亦恐不得令终。”祖常犹未以为然。一日,邀集过其家,设宴,酒半,出荐牍求集署,集固拒之,祖常不乐而罢。文宗崩,集在告,欲谋南还,弗果。幼君崩,大臣将立妥欢帖穆尔太子,用至大故事,召诸老臣赴上都议政,集在召列。祖常使人告之曰:“御史有言。”乃谢病归临川。
初,文宗在上都,将立其子阿剌忒纳答剌为皇太子,乃以妥欢帖穆尔太子乳母夫言,明宗在日,素谓太子非其子,黜之江南,驿召翰林学士承旨阿邻帖木儿、奎章阁大学士忽都鲁笃弥实书其事于《脱卜赤颜》,又召集使书诏,播告中外。时省台诸臣,皆文宗素所信用、同功一体之人,御史亦不敢斥言其事,意在讽集速去而已。伯璲后以用事败,杀其身,世乃服集知人。
元统二年,遣使赐上尊酒、金织文锦二,召还禁林,疾作不能行,屡有敕,即家撰文,褒锡勋旧、侍臣。有以旧诏为言者,帝不怿曰:“此我家事,岂由彼书生耶!”至正八年五月己未,以病卒,年七十有七。官自将仕郎十二转为通奉大夫。赠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封仁寿郡公。
集孝友,方二亲以故家令德,中遭乱亡,侨寓下邑,左右承顺无违。弟盘,早卒,教育其孤,无异己子。兄采,以筦库输赋京师,亏数千缗,尽力营贷代偿之,无难色。抚庶弟,嫁孤妹,具有恩意。山林之士知古学者,必折节下之,接后进,虽少且贱,如敌己。当权门赫奕,未尝有所附丽。集议中书,正言谠论,多见容受,屡以片言解疑误,出人于滨死,亦不以为德。张珪、赵世延尤敬礼之,有所疑必咨焉。
家素贫,归老后食指益众,登门之士相望于道,好事争起邸舍以待之。然碑板之文,未尝苟作。南昌富民有伍真父者,赀产甲一方,娶诸王女为妻,充本位下郡总管。既卒,其子属丰城士甘悫求集文铭父墓,奉中统钞五百锭准礼物,集不许,悫愧叹而去。其束修羔雁之入,还以为宾客费,虽空乏弗恤也。
集学虽博洽,而究极本原,研精探微,心解神契,其经纬弥纶之妙,一寓诸文,蔼然庆历乾淳风烈。尝以江左先贤甚众,其人皆未易知,其学皆未易言,后生晚进知者鲜矣,欲取太原元好问《中州集》遗意,别为《南州集》以表章之,以病目而止。平生为文万篇,稿存者十二三。早岁与弟盘同辟书舍为二室,左室书陶渊明诗于壁,题曰陶庵,右室书邵尧夫诗,题曰邵庵,故世称邵庵先生。子四人,安民,以荫历官知吉州路安福州。游其门见称许者,莆田陈旅,旅亦有文行世。国学诸生若苏天爵、王守诚辈,终身不名他师,皆当世称名卿者。其交游尤厚者,曰范梈。
揭傒斯,字曼硕。丰城市杜市镇大屋场人,元代著名文学家、史学家。与虞集、杨载、范梈同为“元诗四大家”之一,又与虞集、柳贯、黄溍并称“儒林四杰”。
揭傒斯幼年家境贫苦。其父揭来成是宋朝的一个“拔贡”,母亲黄氏。5岁从父就读,刻苦用功,昼夜不懈,十二三岁博览经史百家,至十五六岁时已是文采出众,尤其擅长诗词、书法。年纪差不多的人,均敬佩他,拜他为师。
揭傒斯青年时期,远游湖南、湖北,讲学谋生,直至39岁。一些名公显宦很器重他,湖南宣慰使赵琪素把揭看作“知人”,说他将来必为“翰苑名流”。湖南宪使卢挚、湖北宪使程钜夫也非常赏识他。程钜夫称揭傒斯为“奇才”,把自己的堂妹许配给他为妻。
元皇庆元年(1312年),程钜夫(字文海)在朝做官,其公馆设在宫廷门前。揭傒斯常居馆内少出,执主宾之礼十分谨慎,很少有人知道他是程钜夫的肺腑亲戚。那时元代开国遗老尚在,听说程公有佳客,都想见识见识。程钜夫只得引见。他们从交谈中发现,揭傒斯论文时意象飞动,气势豪放,论政时骋议驰辩,理正辞严。大家认为揭傒斯才华横溢,是国家栋梁之材,纷纷向朝廷推荐。知中书李益,看了揭傒斯写的《功臣列传》,赞叹不已,“这才是修史书的名手笔啊!别人修史不过是誊抄其它版本的史书而已!”。程钜夫的莫逆之交,深受元廷敬畏的集贤大学士王约(字彦博)力荐说:“与傒斯谈治道,大起人意,授之以政,当无施不可。”
元延祐元年(1314年),揭傒斯由布衣授为翰林国史院编修。三年(1316年),升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四年(1317年),迁升为国子助教。六年(1319年),朝廷提升揭傒斯为“奎章阁”供奉学士。不久,又提升为侍讲学士,主修国史,管理经筵事务,为皇帝拟写制表。当时提升不能超过两级,可是揭傒斯却连进四级,直至二品“中奉大夫”,实为罕见之事。
元天历二年(1329年),图帖睦耳在“奎章阁”内聚集功臣于弟和皇亲国戚子孙就学,要揭傒斯担任授经郎。“奎章阁”设在兴圣殿西,揭傒斯每日早起,步行最先到达,从学的公子王孙共同商议;集资为老师买一匹好马。揭傒斯听说后,自己随即购置一匹马,反复让人看,然后又把马卖了,以此举表示自己不愿牵累别人。在揭傒斯门下求学而入朝做官的人,后来大都成为国家的重臣。他们之中很少有求人声援的,都不贪图功名利禄。揭傒斯任投经郎时,图帖睦耳(即元文帝) 经常来到阁中咨访,与揭傒斯交谈,(揭傒斯)每次都对答如流。至顺元年(1331年)预修《皇朝经世大典》,皇帝看到揭傒斯写的《秋官宪典》,惊讶地说:“这不是唐律吗?”又看到《太平政要》四十九章,更是爱不释手,把它放在床头,经常阅看。并把《太平政要顺》发给文武百官观赏,说:“这是我们的揭曼硕所写的,你们都得好好看看!”皇帝不直呼傒斯其名,而以“曼硕”唤之,以示亲重。
元至正三年(1343年),揭傒斯以70岁高龄辞职回家。走到中途,皇帝派人追上,请揭傒斯回京写《明宗神御殿碑文》。写完后,他又要求回家。丞相问揭傒斯:“方今政治何先?”揭答:“养人。”丞相再问:“养
人为何在先呢?”再答:“人才,当他的名望还没有显露时,休养在朝廷,使他全面了解国家政务,一旦用他的时候,他就会自觉地施展本领啊!这样就不会出现因缺乏人才而误大事的后患啊!”丞相钦佩,奉旨留下他编修辽、金、宋三史,任总裁官。丞相问揭傒斯,“修史以何为本?”答:“用人为本。有学问能写文章而不懂历史的人不能用,有学问能写文章且懂历史但缺乏道德的人也不能用,用人的根本应当把‘德’放在第一位。”并经常与同事说,“要想知道写史的方法,首先必须明白历史的意义。古人写史,虽小善必录,虽小恶必记。不然的话,何以规劝人们弃恶扬善?”故此,他自己毅然执笔撰稿,孜孜不倦。凡朝政之得失,人事之功过,均以是非衡量,不隐恶,不溢美。对根据不足的事物,必反复考证才写上,力求准确无误。至正四年(1344年)七月四日(8月12日),《辽史》修成,呈送皇帝,得到奖赏,并勉励他早日完成金、宋二史。揭傒斯深知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唯恐力不从心,难以完成。他吃住都在修史馆中,每天天刚亮便起床,至深夜不歇,废寝忘食。那年盛夏,揭身染伤寒,仍伏案修撰。七月戊戌(十一)日(8月19日)以身殉职。朝中官员得悉揭傒斯去世的噩耗,都赶到史馆哭悼。第二天(8月20日),中书出公钞2500缗,率先为他办理丧事。枢密院、御史台、六部等,也送了赙金。这时,有外国使节来到京城,燕劳史局以揭公故,改日设宴接待。皇帝为他嗟悼,赐楮币万缗治丧事,并派官兵以驿舟送揭傒斯灵柩到故乡安葬。揭傒斯死后葬于富州富城乡富陂之原(秀市乡水洲村对面山坡上)。追封为豫章郡公,谥号文安。 《元史》卷一百八十一有传。
揭傒斯有两子一女,长子揭被,次子揭广阳,女揭杨湘。
揭傒斯在外为官,念念不忘故乡。丰城本不产金,官府听信奸民商琼迷惑之言,招募300户人家淘金,以商琼为总领。丰城人只好散往外地采金献给朝廷,每年上交自4两增至49两。商琼死后,300户淘金人幸存不多,生存者也贫困不堪。上司责成丰城当局交不出黄金就用劳役来抵偿,丰城许多人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揭傒斯从堂孙处获悉此事,向朝廷详述实情,获准徼免,县人感其恩德。
揭傒斯性格耿直,好善嫉恶,表里如一。听到某郡县有廉洁奉公、爱护百姓的官吏,讲话、写文章时,必定旁引曲喻,称道廉吏的行为,宣扬廉吏的品德。听到某官吏贪赃害民,则必定在议论时批评这个官吏,并规劝他。有一次,一个郡侯以权势要部下百姓送礼做寿,并请揭傒斯撰文记他的德政。揭傒斯痛斥说:“你的所作所为怎么样?我能违背民意违背自己的心愿为你粉饰、阿谀奉承?”此人几经贿赂都以失败而告终。而遇到善良的人求助,揭傒斯总是热情地帮助他们。有一个客人为求他写文章,送给他酬金,揭傒斯写好了文辞,对客人说:“钱你拿回去自己用吧,你的心意我已收下了。”
揭傒斯从青年时代起就忧国忧民,写了不少反映社会现实的诗篇。《临川女》一诗描写一个世代为人佣耕的贫农盲女,由于父死家贫,母兄无力养她,忍痛要将她赶出门外的悲惨情景:我本朱氏女,住在临川城。五岁父乃死,天复令我盲。母兄日困穷,何以资我身?一朝闻密盲,与盲出东门。不见所向途,但闻风雨声。我母为之泣,我邻为之叹。我母本慈爱,我兄亦艰勤。所驱病与贫,遂使移中情。《杨柳青谣》中写道:“连年水旱更无蚕,丁力夫徭百不堪。惟有河边守坟墓,数株高树晓相参。” 揭傒斯步入仕途之后,写了大量颂圣、应制、赠誉之作,条理清晰,体制严整,阐述明达。《上李秦公书》说:“夫士志为上,时次之,位次之。农不以水旱怠其耕,商不以寒暑辍其负贩,故能致千金之产,登百谷于场,况士之志于道者乎!不逢于今,必显于后。有其时,有其位,道行于天下,天也。无其时,无其位,道不行于天下,亦天也。故士之所患者,志不立,道不明,不敢计其时与位也。……学富而得广,志勤而行实。不以摧困折辱而易其节,不以富贵显荣而改其度。天下之士,莫不厉其志、修其道,以待时之用已。”《与尚书右丞书》中说:“千尺之松,不蔽其根者,独立无辅也。森木之林,鸟兽群聚者,众材咸济也。是故自用无明,专欲无成,得众者昌,寡助者亡,此贤愚同知,古今一轨也。悬千金之赏,不患无徙木之人,市千里之骨,何忧无绝足之马?果能推诚折节,激昂鼓舞,则士必乐为用。士乐为用,何功不成?忠以出之,信以行之,忠信之人,天必佑之。”
揭傒斯是元代一大才子,为文简洁严整,为诗清婉丽密,虞集称其“如美女簪花”。即便社会地位、生活环境改变之后,对下层人民的疾苦并未忘怀,形诸诗文的仍然不少。在《送刘以德赴化州学政序》中有“旬宣之道未尽,廉耻之化未兴,诟病之风未除,职教之徒臃肿腆腮”之句。在《送吏部段尚书赴湖广行省参政二十韵》诗中写道“五岭缠妖棂,三湘困绎骚。罢氓贫到骨,文吏细吹毛。麟凤饥为腰,鹰鹋饱在僚。”《千顷堂书目》载有《揭文安公集》五十卷,明初已缺十三卷。尚存古代全集本有三种:《四库全书》本(十四卷)、《四部丛刊》本(十四卷,又补遗诗一卷)、《豫章丛书》本(十八卷)。1985年6月,上海古籍出版社重新编辑出版了《揭傒斯全集》。
揭傒斯的《渔父》、《高邮城》、《杨柳青谣》、《秋雁》、《祖生诗》、《李宫人琵琶引》等诗,都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现实社会生活不合理的现象。尤其是《秋雁》诗,别有寄托,写出了当时民族间的矛盾。诚如《至正直记》说:“揭曼硕题雁,盖讥色目北人来江南者,贫可富,无可有,而犹毁辱骂南方不绝,自以为右族身贵,视南方如奴隶,然南人亦视北人加轻一等,所以往往有此诮。”揭傒斯还有一首《女几浦歌》,用民歌体描写大孤山下的船民,不管风浪如何险恶,总是无所畏惧,表现了劳动人民的刚毅勇敢。
揭傒斯的散文多宣扬封建伦理思想,但也有一些可读的作品。如《与萧维斗书》、《送李克俊赴长兴州同知序》,都认为“独善其身”不是一个政治家的风度。《浮云道院记》、《胡氏园趣亭记》,反映出一种封建时代文人的闲适情趣。欧阳玄《豫章揭公墓志铭》说,揭傒斯“文章……正大简洁,体制严整。作诗长于古乐府,选体、律诗长句,伟然有盛唐风”。
揭傒斯善书法。朝廷典册、元勋铭辞,多出其手。法书肇伏羲氏,愈变而愈降,遂与世道相隆污。能考之古犹难,况复之乎,……思见圣人之治,法书之复,其在兹乎。然天下之期复于古者,不止法书也,而于是观也,则盛氏之书,其复古之兆乎。(《中国书画全书》)存世书迹有《千字文》、《杂书卷》等。
【寒夜】
疏星冻霜空,流月湿林薄。虚馆人不眠,时闻一叶落。
【秋雁】
寒向江南暖,饥向江南饱。莫道江南恶,须道江南好。
【别武昌】
欲归常恨迟,将行反愁遽。残年念骨肉,久客多亲故。
伫立望江波,江波正东注。
【和欧阳南阳月夜思】
月出照中园,邻家犹未眠。不嫌风露冷,看到树阴圆。
天清照逾近,夜久月将远。墙东双白杨,秋声隔窗满。
【自盱之临川早发】
扁舟催早发,隔浦遥相语。鱼色暗连山,江波乱飞雾。
初辞梁安峡,稍见石门树。杳杳一声钟,如朝复如暮。
【山水卷】
稍稍云木动,蔼蔼烟峰乱。远浦引归桡,双崖临绝岸。
方思隐沦客,欲结渔樵伴。水阔山更遥,幽期空汗漫。
【黄尊师高轩观鹅因留宿】
开轩南岳下,世事未曾闻。落叶常疑雨,方池半是云。
偶寻骑鹤侣,来此看鹅群。一夜潺湲里,秋光得细分。
【衡山县晓渡】
古县依江次,轻舆落岸隈。鸟冲行客过,山向野船开。
近岳皆云气,中流忽雨来。何时还到此,明月照沿洄。
【重饯李九时毅赋得南楼月】
娟娟临古戍,晃晃辞烟树。寒通云梦深,白映苍祠莫。
胡床看逾近,楚酒愁难驻。雁背欲成霜,林梢初泫露。
故人明夜泊,相望定何处?且照东湖归,行送归舟去。
【寄题冯掾东皋园亭】
时雨散繁绿,绪风满平原。兴言慕君子,退食在丘园。
出应当世务,入咏幽人言。池流淡无声,畦蔬蔚葱芊。
高林丽阳景,群山若浮烟。好鸟应候鸣,新音和且闲。
时与文士俱,逍遥农圃春。理远自知简,情忘可避喧。
庶云保贞和,岁暮委周旋。
【庐山】
香炉峰色紫生烟,一入京华路杳然。云碓秋闲春药水,雨犁春卧种芝田。
书凭海鹤来时寄,剑自潭蛟去后悬。忽报归期惊倦客,独淹微禄负中年。
【夏五月武昌舟中触目】
两髯背立鸣双橹,短蓑开合沧江雨。青山如龙入云去,白发何人并沙语。
船头放歌船尾和,篷上雨鸣篷下坐。推篷不省是何乡,但见双双白鸥过。
【梦武昌】
黄鹤楼前鹦鹉洲,梦中浑似昔时游。苍山斜入三湘路,落日平铺七泽流。
鼓角沈雄遥动地,帆樯高下乱维舟。故人虽在多分散,独向南池看白鸥。
【送詹尊师归庐山】
香炉峰色紫生烟,一入京华路杳然。云碓秋闲舂药水,雨犁春卧种芝田。
书凭海鹤来时寄,剑自潭蚊去后悬。忽报归期惊倦客,独淹微禄负中年。
【渔父】
夫前撒网如车轮,妇后摇橹青衣裙。全家托命烟波里, 扁舟为屋鸥为邻。
生男已解安贫贱,生女已得供炊爨。天生网罟作田园,不教衣食看人面。
男大还娶渔家女,女大还作渔家妇。朝朝骨肉在眼前,年年生计大江边。
更愿官中减征赋,有钱沽酒供醉眠。虽无余羡无不足,何用世上千钟禄。
【大饥行】
去年旱毁才五六,今年家家食无粟。高囷大廪闭不开,朝为骨肉暮成哭。
官虽差官遍里闾,贪廉异政致泽殊。公家赈粟粟有数,安得尽及乡民居。
前日杀人南山下,昨日开仓山北舍。捐躯弃命不复论,获者如囚走如赦。
豪家不仁诚可罪,民主稔恶何由悔。
【高邮城】
高邮城,城何长?城上种麦,城下种桑。昔日铁不如,今为耕种场。
但愿千万年,尽四海外为封疆。桑阴阴,麦茫茫,终古不用城与隍。
【曹将军下槽马图】
曹霸画马真是马,宛颈相摩槽枥下。卓荦权奇果如此,岂有世上无知者?
朱丝不是凡马缰,天闲十二皆龙骧,曾从天子平四方。
画图仿佛余骊黄,华山之阳春草长。
元代至元十四年(1277年)十一月一日(11月27日),虽时值初冬,但婺州义乌稠城,天气晴和,阳光灿烂,显得格外温暖。清澈澄碧的绣湖之水,在日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轻风掠过湖面,又泛起层层涟漪。就在这冬暖如春的美好日子里,一男婴在绣湖之畔的院落里呱呱坠地,全家人欢欣不已。他,就是后来名垂史册的元代“儒林四杰”之一、著名史官、璀璨耀眼的一代文星黄溍。
黄溍之父黄铸,母童氏。先祖黄中辅,传承其舅父宗泽的精神,刚正耿直,正气凛然,为南宋有口皆碑的志士。据《文献公全集》补遗卷之十一《桂隐先生小传》所载,南宋绍兴中期,秦桧篡权柄国,在和议达成之后,他每日里驱使文人墨客吟诗作赋,以歌颂所谓“太平中兴”之美。倘若有人说“奸臣当道”,就立即捕之杀之,士大夫中的不少人害怕得缩进了头。但黄中辅高风亮节,奋不顾身,愤然作乐府诗题写太平楼。诗日:“快磨三尺剑,欲斩佞臣头。”他这一勇敢之举,险遭不测之祸,但也被人们传为美谈。秦桧死后,过了一些年,朝廷将授官黄中辅,但他未受命就去世了。黄溍生性聪颖,天资绝人,且相貌俊秀,得人喜爱。他从小就循规蹈矩,好学不倦,孜孜以求,平日里无事决不随便出门玩耍。先生教授的《诗经》、《尚书》,过目不忘,熟读成诵。他学习写作,长进很快,几百字的文章,一挥而就。久而久之,黄溍的文章在当地出了名,并不断传扬开去。
一日,13岁的黄溍所写的《吊诸葛武侯辞》一文,被学问渊博的山南先生看到了。他细细阅读后,倍加赞叹,说:“我们义乌,当今以文辞著称者,唯喻良能、喻良弼兄弟俩(官塘乡喻宅人)。这孩子稍加培植,不就可以和两喻相匹比了吗?”这位山南先生,原名刘应龟,义乌青岩刘人,曾任月泉书院山长、杭州学正,宋末隐居石门山。于是,山南先生就收黄溍为学生,传道授业,使他长进不少。
20岁时,黄溍游学杭州,受教于南宋的遗老巨公和一些饱学之士。这时,风华正茂的黄溍,犹如遨游在知识的海洋,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益闻近世文献”。
从杭州回到义乌后,黄溍诗兴勃发,遂与隐居浦江仙华山的诗人方凤交游,吟诗作赋,互相唱和。在共同的爱好和志趣中,他们互相切磋,互相启发,既增进了学问,也增进了友谊,当然也写下了不少美丽的诗篇。
50余年后,黄溍还写下不少诗篇,怀念已逝的方先生。其中一首云:
仙华几千仞,峻绝临紫清。
天坛瑶草合,石穴阴风生。
踆踆杖履来,眷眷丘壑情。
幸有一夔足,雅歌续遗声。
当时,“以文名于四方”的黄溍,淡泊名利,“绝无仕进意”。但不少了解他的友人却竭力荐举,希望他出仕为国出力。元大德五年(1301年),25岁的黄溍,被举为教官。两年后,又举为宪吏。可是不久,黄溍仍退隐于家,沉湎于写诗作文。
元延佑元年(1314年),朝廷恢复了贡举之法,以便选拔延揽人才。对早就出了名的黄溍,县吏就催促他参加考试。当年,省试《太极赋》,黄溍以楚声为之,词作摆脱陈言,卓然不凡,成为试场中的上乘之作,被人传诵。翌年(1315年),满腹经纶、才气横溢的黄溍廷试中选。但读卷官以黄溍“词近激”为由,张榜时仅为三甲末第,赐同进士出身,授将仕郎。同年四月二十二日(5月25日),授官台州路宁海县丞。
宁海县,位于浙东沿海,濒临盐场,盐业兴旺。可是,一些盐户有恃无恐,以为他们不隶属于县衙门,因而不受管束,肆意妄为,残害百姓。而当地的一些官吏受这些盐户的贿赂收买,也不主持公道,听之任之,使得这股恶势力更加肆无忌惮,横暴尤甚。
黄溍到任后,察访社情民意,见此情景,深恶痛疾,并毫不迟疑,对为非作歹者一律绳之以法,绝不宽容。此时,黄溍的下属官吏,有的忧心忡忡,深怕受到报复,因此,就小心翼翼地告诉黄溍说:“这伙人背后有人撑腰,惹不得!”这劝说当然出于好心,认为黄溍初来乍到,还是明哲保身要紧。可黄溍没有却步,他斩钉截铁似的回答道:“官可以不当,百姓的事不能不管。”他仍然执法如山,对地方恶霸严惩不贷。几经努力,恶焰渐消,百姓终得安宁。
在惩治这些害人虫的严峻斗争中,有许多动人的故事。有一后母与一和尚通奸,并用毒药谋死亲夫,反诬被亲夫的前子所杀,而前子将被定罪。听了前子的叫屈声,黄溍脱下官服,打扮成平民,深入暗访,查明实情,终于使案情真相大白。冤案昭雪,好人得救,凶手受惩,全县百姓拍手称快,莫不叹服,对黄溍钦敬不已。
当时,宁海县内还有一些恶少参加盗窃集团,图谋抢劫,县衙得到举报,悬赏缉拿。可地方上的大姓豪强,为了谋取赏格,不凭证据,胡乱举报,并据此抓来一批“嫌疑犯”。但由于没有真凭实据,远难断案,致使久拖不决。黄溍为此多方调查,一一细细审理,公正断案,既不冤枉好人,也不放纵坏人,其间被免除死刑的就有10余人。
朝廷派大员到各地考察,得知黄溍既能干又清廉,政绩显著,便提升他为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石堰西场监运,并委以整顿吏治。黄溍任劳任怨,秉公办事,惩治了盐场不法之亭户。这一来,纪纲大振,百姓信服,盐场为之一清。
延佑六年(1319),黄溍改任绍兴路诸暨州判官,后又奉省撤监税杭州。当时的诸暨,“其俗素称难治”,积弊深重,棘手难题较多。黄溍到任后,一不畏难,二不大意,审时度势,对症下药,重点击破,终于变难治为易治。
官府巡海船,按照惯例,三年就得更新,费用由官府支出,但不敷之数,须由百姓补足。于是,一些贪官借机向百姓伸手敛财,以多收少付的办法,中饱私囊。对这一敲诈老百姓的陋政,黄溍变革向例,节省开支,杜绝贪污,把多余的钱退还给老百姓,从而减轻了人民负担。百姓领了这笔退还的钱,欢呼声不断,称黄溍是清官。
当时,还有一些不法之徒,互相勾结,以伪钞扰乱社会,胁攘民财。而一些地方官吏又任其欺诈,不管不闻。这些不法之徒就更加胆大妄为,致使伪钞泛滥成灾,殃及邻近的新昌、天台、宁海、东阳等县,株连数百家,百姓遭害,情景很惨。府长官令黄溍查处此事。黄溍通过查问,明白了真相,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使得有关人员低头认罪。渎职的官吏被除名,不法之徒受到了惩罚,那些无辜被株连者也得到解脱,老百姓也不再受伪钞的祸害了。可其间有一个“捕盗卒”,暗地把伪钞藏匿良民家,而后又向官府“揭发检举”,并纠集近百个恶少手持棍棒,冲向这良民家搜查,气势汹汹,企图大敲竹杠,以发横财。此时,正好黄溍下乡后回城,同这伙人相遇于郊野。黄溍见此情景,顿生疑窦,他便反问道:“州府弓卒定额仅30名,哪来这许多人?”“捕盗卒”瞠目结舌,无言以对。黄溍便喝令“缚送子州!”这群恶少见势不妙,慌忙作鸟兽散。这良民终于免遭了一场灾祸。
有一盗贼被关在钱塘县狱内,可他贼心不死,暗中勾结一游民,指使这游民贿赂收买了狱吏,于是,狱吏便私下放了这盗贼。而这狱吏利令智昏,又如法炮制了假文告,并打发这盗贼做向导,先后逮捕了20余人,以此威胁百姓,索取钱财。黄溍得知这一情况,深入察访,掌握了全部实情。他就召见了这狱吏,并理正词严地告诉他:“缉捕盗贼,应当慎重对待,认真商议。”他又严厉地指出,今天手持这文书的人,又不是本州州民,情况更是可疑。为查清实情,黄溍命手下人将狱吏、刚放出的盗贼以及刚被抓来的20余人,全部套上枷锁,送往钱塘县狱。后经县狱审理,受冤枉被抓的20余名普通百姓全部释放,狱吏和那盗贼得到了惩罚。那20余名无辜百姓感激涕零,把黄溍奉若神明。
黄溍任州县官,历时20余年。他始终以“父母官”自律,体恤民间疾苦,躬身为百姓办事。平日,唯以清白为始,除奉给之外,不收受任何非分钱财。他常常因生活费用欠缺而变卖家产,以资弥补。他如此一丝不苟,两袖清风,而又政绩卓异,嘉惠地方,难怪深受百姓的爱戴和称颂了。
作为黄溍的得意门生、元末著名文学家、后为“明代开国文臣之首”的宋濂,曾经这样记述人们争先诵读先生黄溍诗文的情景:“海内之士与浮屠老子之流,以文为请者日集于庭,力麾而不去。一篇之出,家传人诵。虽绝域殊邦,亦皆知所宝爱。”登门求教者,实在是络绎不绝。
写了《琵琶记》的元代杰出戏曲作家高则诚,永嘉瑞安人。他不辞远道跋涉,慕名前来义乌拜黄溍为师。耳濡目染,高则诚在创作思想上,受黄溍影响很深。只是高则诚自有志趣,嗜读杂书,喜交民间艺人,搜集民间传说故事,对儒家经典却不太专注用心。黄溍认为这是舍本逐末,不利造就,于是,谆谆诫勉,要他正道直行。但高则诚性之所好,难易改变,因此,学习未届期满,就告辞归去。离开那天,高则诚起了个大早,匆匆上路。黄溍上楼走进高则诚居室,但见人去楼空,惘然若有所失。正惆怅间,忽见壁橱上遗有高则诚文稿,拿过一看,是《琵琶记》剧本草稿。黄溍初初翻阅,见那文词淹博,意义精工,读了大为惊奇,连连惊叹,日:“奇才,奇才!”黄溍爱才心切,急忙偕一书僮,上路追赶高则诚。
路上,天忽然下起雨来,黄溍也不停步。走到东阳南桃岩之后,见有一凉亭。黄溍偕书僮进去,正好见高则诚也在此躲雨。黄溍非常高兴,即遣书僮去附近小店买来酒菜,为之饯行。师生虽借着凉亭石凳对饮,但俩人兴奋异常,格外痛快。黄溍惜才如命,更是亲自斟酒。他还三次举杯,一为高则诚的才华横溢干杯,二为《琵琶记》的词情并茂干杯,三为预祝高则诚的更大成就干杯!雨雾天晴,斜阳下师生依依握别。
据传,这凉亭古名“峰回亭”,俗称“山背亭”。自黄溍在此饯别高则诚的故事发生后,乃改称为“三杯亭”,寄寓三次干杯而别。此为后人传作佳话。
至顺二年(1331年),黄溍应召进京入朝,调任翰林应奉、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后升翰林直学士,断断续续共20年。
至正元年(1341年),黄溍任江浙等处儒学提举。至正三年(1341年),朝廷命黄溍编修辽、金、宋三史,但因母亲病故未赴。守孝满后,以中顺大夫、秘书少监致仕。
至正六年(1346年),中书右丞相朵尔直班和中书左丞相太平力荐,黄溍拜为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
至正八年(1348年),黄溍官升侍讲学士、知制诰同知经筵事。这一年,他受命编修《后妃功臣列传》,为总裁官。黄溍学生王袆就在史馆中,侍奉老师,白天共讨论,同执笔;晚上则联榻拥衾,共同探讨史学精蕴。黄溍凭着他卓越的史才、丰富的史识,特别是高尚的史德,秉承《春秋》笔法,裁定国史尊重史实,从不曲意奉迎,务使成为信史,真可谓是“笔削无所阿,史书留人间”。
黄溍为知制诰时,挥动如椽大笔,奉圣旨起草国家大诏令、大制作,以及记述勋贤者的铭文。当时,朝廷内像黄沿这样的大手笔,不过二三人,因此,特别受到器重。于是,四海之内,上门求文拜师者络绎不绝。
黄溍还为经筵官,走上了“御前讲席”,给皇帝讲解经史。元顺帝曾对朵尔直班说:“文臣年老,黄溍正宜在朕左右。”他博学多才,精通历史,讲述为民治国安邦之道,鞭辟入里,皇上听得如醉如痴,深得教益。皇上高兴地对他说,卿竭其诚智,为寡人开导治国之道,实在得益匪浅。皇上为此曾多次以金织纹缎奖赏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黄溍在讲授中,总是以历史为鉴,运用历史上兴衰的生动事例,陈述仁民爱物之道理。这无异给皇上敲起了警钟,劝导他实施仁政。就这样,黄溍在朝时,先后给皇上授课32次,这在经筵官中是很少有的。
元代设立国子学,为当时官立最高学府。国子博士,即国子学的教授官。黄溍为国子博士,给弟子授课,从来没有以师道自尊,摆先生架子,弟子们也深感他平易近人,有如对待同辈朋友。当时,国子学想要增设“礼殿配位”四个。依礼大臣配位当坐东朝西。而学官中有人提议,座位应左右分置,以分高下。对此,同列不敢提出异议,而黄溍独一人出面,制止了此事,终于没有左右分坐。在这样宽松和谐的师生关系中,前来求学的弟子们都怀着更加恭敬的心情,发奋学习,其中不少人学业有成,进入仕途,成为当代的名人。如宋濂、王袆、傅烁、金涓、朱廉、傅藻,都是黄溍的门生。
黄溍还曾三度出任浙江等省的乡试主考官,又奉旨为廷试读卷官。不论是在乡试考举人中,还是在廷试考进士中,黄溍都以伯乐之心,慧眼识才,努力甄拔后学。
黄溍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他在京师断断续续20年,始终铁骨柔肠,挺立朝廷。他“足不登巨公势家之门”,不攀附权势,不阿谀显贵,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当时才德之士,莫不钦佩,异口同声称赞他道:“清风高节,如冰壶玉尺,纤尘不染。”
黄溍精通儒学,也奉行儒教。他特别孝顺父母,拳拳之心始终如一。他67岁时,还不到引退年龄,但他时时想到在老家的年迈的母亲,就迫不及待地向皇上呈上了纳福侍亲的请求,并径自南下还乡。至正九年(134年)四月,黄溍再次向皇上递呈奏章,请求辞官还乡,不等圣旨下来,他又径自而行。皇上闻此,立即派遣人马追赶,一直追到武林驿(今浙江杭州),终于把黄溍请回京师,并官复原位。
晚年,黄溍更笃于孝道。每月初一、十五,不论酷暑严寒,必去瞻拜先人之墓。他还竭力搜集先世遗文,并精心研读,补缀成篇。
至正十年(1350年)四月,黄溍年已七十有四,终于告老还乡。他南归故里后,悠然生活在稠州乡村田野间。但他依然勤治学,严修身,到老不懈怠,尤其是吟诗作赋,意趣不减当年。他“遇佳山水则觞咏其间,终日忘去”。其间所作之《秋怀五首》,借景抒情,表达了黄溍迟暮之年的心情,也反映出忧国忧民的情怀:
天末云犹去,山中岁欲徂。周流吾道在,叹息古人无。
野鹊疑秋树,新驹怯瞑途。
苍茫念同志,微薄条为儒。(之一)
对酒高天豁,登楼落日曛。
乱蝉悲暮叶,老雁赴长云。
落拓嵇中散,栖迟郑广文。
身名竟如此,碌碌竟何云。(之二)
稍稍秋河落,娟娟宿露微。
天清江不息,野通树相依。
回首狂歌数,经心昨们非。
流萤无思极,巧入绛帷飞。(之三)
仰古嗟无及,关情极可哀。
祢生才见忌,贾傅值为灾。
世肯怜樗栎,吾曾悔草莱。
小诗聊戏耳,何乃倂生精。(之四)
风雨仍摇落,江山且滞留。
懒从生事拙,闲惜壮心休。
弱蔓荣欹石,空槎卧洑流。
兴怀到微物,世故剧悠悠。(之五)
归隐而置身民间的黄溍,对百姓的生活耳闻目睹,有着深切感受。“风雨仍摇落,江山且滞留”。这是对元朝后期社会现实的真实写照。当时,统治阶级昏庸腐败,民族矛盾激化,阶级压迫和剥削加剧,社会经济停滞不前,广大人民过着悲惨的生活。黄溍虽然做过官,但他出污泥而不染,即使在退出官场以后,仍然关心国计民生,并以凝重沉郁的诗笔,抒发了他对世道的无限感慨。
黄溍为人操行孤洁,他的不少散文,如《上宪使书》,表现出作者介立不阿的性格。《柳立夫传》颂扬了一位光明正直、不计酬劳、尽力救死扶伤的医生。《贾论》描述商贾活动场所,百货聚集,买卖交易,货真价实,唯利是图。这种市井之事,为土大夫所鄙贱,然而士大夫一个个“饰虚怀枵”以取得高官厚禄,不讲真才实学,品行不如商贾。文章认为这是一种不公平的现象,其实贵人反不如贱人直心爽性。《说水赠蒋春卿》以水喻人,“持涓滴以相波澜”。虽然大材小用,但总算付出一点自己的力量,不靠弄虚作假生活。此类散文针对现实,触及了当时社会上的一些弊病。他有一篇《陆君实传后叙》,记述陆秀夫、张世杰等人事迹甚详,流露了对宋末忠臣义士凭吊之情,这在他的诗《过谢皋羽墓》、《有感》、《凤凰山》、《宣和画木石》中也都有所表现。
黄溍晚年心绪渐归于平复,如他在《赠月江术士》诗中说:“坐阅人间六十年,始知我命不由大。千江一月无分照,枝北枝南影自偏。”人间不平事看多了,请命也无用,感慨甚深。
平时,黄溍平易近人,从不以高官自居,同时,也严以律己,绝不滥用自己的威望。亲友如有非分之请托,他总是婉却。一些贪鄙钻营之徒,想通过他的荐引,谋取一官半职,他也是坚决拒绝,并告诉他们:“国家设置官爵,为的是选拔贤能,为国效力,为民造福,难道可以当作私产授受。而助长贪鄙者的利欲吗?”有些庸俗之辈讥他不近人情,他只是一笑置之。
黄溍一生,仕途上并无多大崎岖,但他没有骄纵之气,始终纯朴坦率,从不故意做作。与他相交的人,也受到感染,“鄙吝顿消”。他生性刚烈,疾恶如仇,见到不平事,面对奸诈人,他便勃然大怒,好像弦急霆震,不稍宽容。但他又胸怀坦荡,不抱成见。如果把不平事公正地解决了,奸诈者有所悔改了,转瞬间他就煦如阳春。他生活俭朴异常,虽居高位,但从不奢靡,贵而能贫。日常生活,萧然不异于平民。他清心寡欲,正当“强壮之年”岁时,“即独榻于外,给事于左右者,二苍头(仆人)而已。”
至正十七年(1357年)闰九月五日(10月18日),黄溍逝于稠城绣湖畔自家住宅内,终年81岁。噩耗传开,学士大夫闻之,俱流涕曰:“黄公亡矣,一代文章尽矣!”朝廷追赠他为中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并追封他为“江夏郡公”,谥“文献”。学生宋濂、王袆、金涓、傅藻等,都来相治后事。是月十八日(10月31日),同先他一年而卒的夫人王氏合葬于县城东北3华里的崇德乡东野之原,在今宾王路南侧,孝子祠附近。碑碣己不存,墓址依然存在。
黄溍一生勤奋好学,笔耕不辍,著作颇丰。据《元史》记载,有《日损斋稿》33卷、《义乌县志》7卷、《日损斋笔记》1卷。在《四库全书》中,
有《黄文献集》10卷,乃明人删本。今存《金华黄先生集》43卷,其中初稿3卷,为其未及第时作,临川危素所编次。续集40卷,为其登第后所作,门人宋濂、王袆编次。集中行状、碑铭、墓志、世谱、家传达22卷之多,其中拜住、也速带儿、答失蛮、合刺普华、刘国杰、董士恭、董守简、揭徯斯等人的神道碑,王都中、韩性、许谦、袁易、杨仲弘等人的墓志铭以及《答禄乃蛮氏先茔碑》、《马氏(月忽难)世谱》等,均可补史传之阙,对研究元代中后期政治文化史有较高的史料价值。在由同里后学陈坡校订,于清代咸丰元年(1851)重印的《黄文献公全集》中,卷一为五言古诗共219首;卷二为七言古诗,共221首;卷三为赋、策问、杂著,共56篇;卷四为跋,共119篇;卷五、卷六为序,共56篇;卷七为记,共55篇;卷八、卷九为墓记和墓志铭,共78篇;卷十为碑文,共25篇;卷十一为补遗和附录,共38篇;此外,还有《日损斋笔记》一卷。
从艺术性上看,黄溍所作诗文,文辞严简。《元史本传》称:“溍之学,博极天下之书而约之以至精,剖释经史,疑及古今,国革制度名物之属,旁引曲证,多先儒所未发。文辞布置谨严,援据精切,俯仰雍容,不大声色,譬之澄湖不波,一碧万顷,鱼鳖蚊龙,潜伏不动,而渊然之光,自不可犯。”宋濂在《黄文献公文集》之序中写道:先生“以文字为职业者,殆三十年,精明俊朗,雄盖一世,可谓大雅弗群者矣。今之论者,徒知先生之文,清圆切密,动中法度,如孙吴用兵,神出鬼没,而部伍整然不乱。至先生之独得者,焉能察其端倪哉?”黄溍的诗文,不论说理记事还是抒情,都文采斐然,倍受当代和后世文人学士的赞颂。王袆称之为“一代之儒宗,百世之师表。”
黄溍所写的赋《学轩赞》,以平实质朴的文字,论述了学习的重要,言简意赅,启人深思。文曰:“器必琢而后成,道必学而后知。”为此,黄溍在文中大声疾呼:“请为学轩之赞,乱以心斋之诗。”
在黄溍所写的墓记和墓志铭中,总是以人物生平事迹为依据,肯定和褒奖人物的优良品格,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精神,读后感人至深。他所写的序或跋,切中肯綮,给当时不少文人的作品作了评论,并阐发了写诗作文的道理。
作为一代惺惺耀眼的文星,黄溍的诗作文词优美,感情真挚,意境深邃,富于哲理。其中不少诗篇,以现实主义的手法,反映了当时劳动人民的生活情景,表达了普通老百姓的心声。更有一些诗篇,诗人激情昂扬,为老百姓大声疾呼。其中《览无次山春陵行有感近事追和其韵以寓鄙怀》一诗云:
惟王始建官,民命有所司。奈何问流殍,束手无一施。
属者秋夏交,上状殊酸悲。
赤日纷按行,人马同时疲。
连阡见标榜,不救饥与羸。
仍闻恣鞭箠,惨忉伤肤皮。
检核须再三,供帐常恐迟。
哀哀鬻儿女,贸贸行安之。
感兹欲无诉,既往何由追。
尚惭噢咻恩,稍缓租税期。
云胡有仓卒,征敛更相随。
但将充其数,肯复计尔赀。
肉食不自鄙,谓我非敢知。
栖栖甔石储,剥割无或遗。
言是邻壤凶,藉此敷恩慈。
宁知是州人,俟死无他为。
出语余喘息,行步须扶持。
犹个比乐土,疾苦喘谓谁?
俯首州县闲,遣责自其宜。
况迫大府令,联络飞符移。
豺狼方在郊,鹰隼宜用时。
区区狝狐兔,政尔何增亏。
吾贱不及议,为君陈苦辞。
这首诗以逼真的描摹手法,记录了官府收缴租税,致使百姓穷苦不堪,以至卖儿鬻女的悲惨情景。诗人难抑悲愤之情,坦然直白:“吾贱不及议,为君陈苦辞!”细细研读,这诗同杜甫的《兵车行》,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写出了封建社会中劳动人民的痛苦。
还有许多风景诗,歌颂祖国山水,写得玲珑剔透,精美之至。如:
过永康桃岩立石平如削,飞云近可梯。
莫穷千古胜,但惜众山低。
灵草经春长,珍禽隔树啼。
人言旧朝土,感事有留题。
灵 源
(金华北山纪游八首之一)
偶为山中游,通过云关宿。
苍灯闪初夜,雨气蒸深屋。
时间清梵音,窈渺松林曲。
八咏楼
怀古荒碑在,登楼晚望赊。
秋阴垂野薄,江势抱城斜。
天地悲游子,冰霜感岁华。
红尘吹短褐,归兴及清笳。
黄溍的散文,运笔如行云流水,叙事中间以议论,理从事出,熨贴自然,给人启迪,给人智慧。其中一些篇章,针砭时弊,揭露官场黑暗,鞭笞伪善之徒可谓入木三分。
列入《黄文献公文集》三卷杂著部分的《贾论》,其实是一篇散文。文章开头,以浓艳的笔触描写了“贾区”即市场的繁华景象,“吴之盐蜀之布会稽之美箭,代之名马,至于漆枲卮茜筋胶药物之众,无不丛聚区别”。接着,又写了经营珍贵商品的艰险,“而贝现丹银,重渊邃谷怪珍之产,又皆篝火腰组,冒百死之祸,乃能夺而出诸虎豹蚊龟之宅”。可是,商贾为获取厚利,总是“役佣工,费舟车,遑遑颤颤,心计目察”。但在当时,“市井事”总是被“士大夫所共贱鄙而羞以污齿牙也”。于是,作者尖锐而深沉地提问:“今之称为大人君子者,果何如哉,果何如哉?”文章指出,有好多所谓士大夫者,虽自诩为“贵人”,却不求真才实学,不为百姓谋福利,而只知“饰虚怀枵”,钻营高官厚禄,生活腐化,道德败坏,反不如商贾的诚实无欺,直心爽性。文章说,“号呼以望售者,何憧憧耶?偿人之直,而能无德色者,又几人耶!”在封建社会里,黄溍能如此重视商贾,并拿士大夫同他们作对比,给予公正的评论,实在难能可贵。
黄溍的《劝农文》,立意鲜明,阐述了农业的重要,提出了如何尽地力夺丰年的问题。文章一开头,就大声疾呼:“古之有民社者,未尝不以农事为先。”那么,如何战胜旱涝,减少灾荒呢?文章引述了魏文候使李悝改地造田的史实,提出了“欲尽地力者,亦在乎尽人力而已”的观点,认为“勤则岁增”、“不勤则岁减”。作者还联系他当时为官的诸暨州情,希望“率而子弟,竭其四肢之力,以从事于南亩”。这样,“将见富岁之人,费减益增,蓄积既多,纵有旱涝,可无乏食之虑”。黄溍还提出奖励那些农业生产上有成就的人,以增强百姓对农业生产的责任心。可见,黄溍为官一任,心系百姓,在发展农业生产上是尽心尽责的。
《说水赠蒋春卿》,以绮丽蕴藉的文词,丰富的联想和淋漓尽致的描绘,尽情地赞美了水的秉性。然后,笔锋一转,以水喻人,愿人们“持涓滴以相波澜”,即使大材小用,也要真心诚意,为国为民贡献一份力量。
黄溍是位书法高手。他从小练习书法,宗薛稷而自成一家,形成了醇雅俊逸的风格。他看到历代书法家的真迹,总是如获至宝,细细研习。他一生中,为不少碑、帖、石刻、墓志铭、题词作跋,其中有:《跋李北海永康帖》、《跋苏公父子墨迹》、《跋崇国公墓志铭》、《跋朱张二先生帖》、《跋韩合公真赞》、《书肯斋李公遗墨后》、《跋荆公帖》、《跋米元晖帖》、《跋宋诸公遗墨》、《题吴兴赵公书洛神赋》、《题东坡归钟繇书》、《跋米南宫帖》、《跋胡氏家藏公犊》、《跋兰亭五字损本》、《跋苏黄二公帖》、《跋晦菴先生帖》、《跋和靖先生帖》、《跋兰亭序》、《跋御书明良二大字》、《跋御书庆寿二大字》、《跋御赐永怀二字》、《跋宋诸公遗墨》、《跋来两朝遗墨二首》、《跋米元章书兰亭序》、《跋欧阳文忠公帖》、《跋乾淳四贤墨迹》、《跋峄山碑》、《跋馆本十七帖》、《跋林和靖诗》、《跋范文正公书伯夷颂》、《跋范文正公与尹舍人帖》、《跋东坡书秦少游龙井题名》、《跋默成潘公帖》、《跋静修先生遗墨》、《跋赵魏公书欧阳氏八法》、《跋温公通鉴草》,等等。
黄溍还是一名画家。他善画山水,笔近王蒙。其传世作品有至正七年(1347)作的《梅花书屋图》轴,纸本设色,笔墨苍古,气势浑厚。
在这些跋文中,黄溍不仅记述了这些墨宝的事由、内容,也对其书法作了论评,可见其书法造诣之深。黄溍在《题东坡归钟繇书》中写道:“古者临书,多取其意,而不专求其形似。予所见唐人临二王书,无不然,非独苏公此帖为然也。今之善为形似者,可谓极天下之工矣,岂古人之智巧未足以臻此耶!”这学习书法之诀巧,说得多么精到。
正是这样,当时人们都很想得到黄溍的墨宝,即使是小小片幅,寥寥数字,也必珍藏,并以之为荣。元末明初的文学家陶宗仪在所著《书史会要》中称:“溍淹赅经术,书宗薛公晋而自成一家。危(素)承旨尝云:‘吾平生学书,所让者黄晋卿一人耳’。”黄溍的书法真迹,存有《与德懋札》、《兔颖帖》、《跋兰亭阁》等,有的收在《三希堂法帖》,成为书法史上不可缺少的闪光一页。至今,在北京北海公园古楼内,还能看到黄溍留下的真迹。 至正十三年(1353)秋,由黄溍主持修订的《义乌县志》完成,共7卷。
600多年来,黄溍一直为后人所传诵、所敬仰。在义乌稠城,先后建有多处纪念祠亭。但历经沧桑,多已面貌全非,有的已荡然无存。原建于高墈巷的黄大宗祠,气象恢宏,雕梁画栋,石柱挺立,蔚为壮观,具有民族风格。此祠已被现代化建筑所替代,为稠城镇第一小学校舍。位于原朝阳门外的“二贤祠”,为合祀黄溍和南宋志士黄中辅而建,“前襟濠水,后带金山,秀淑之气,笼而有之”。此洞已于1943年日寇侵凌义乌时被焚毁。只有坐落于驿墈巷的“浙东望族祠”(今称“黄大宗祠”)尚保持原貌,有义乌书法院暂设于此,并常开设书画展览。
黄溍,字晋卿,婺州义乌人。母童氏,梦大星坠于怀,乃有娠,历二十四月始生溍。溍生而俊异,比成童,授以书诗,不一月成诵。迨长,以文名于四方。中延祐二年进士第,授台州宁海丞。县地濒盐场,亭户恃其不统于有司,肆毒害民;编户隶漕司及财赋府者,亦谓各有所凭,横暴尤甚。溍皆痛绳以法,吏以利害白,弗顾也。民有后母与僧通而酖杀其父者,反诬民所为,狱将成,溍变衣冠阴察之,具知其奸伪,卒直其冤。恶少年名在盗籍者,而谋为劫夺,未行,邑大姓执之,图中赏格。初无获财左验,事久不决,溍为之疏剔,以其狱上,论之如本条,免死者十余人。
迁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石堰西场监运,改诸既州判官。巡海官舸,例以三载一新,费出于官,而责足于民。有余,则总其事者私焉。溍撙节浮蠹,以余钱还民,欢呼而去。奸民以伪钞钩结党与,胁攘人财,官若吏听其谋,挟往新昌、天台、宁海、东阳诸县,株连所及数百家,民受祸至惨。郡府下溍鞫治,溍一问,皆引伏,官吏除名,同谋者各杖遣之。有盗系于钱唐县狱,游民赂狱吏私纵之,假署文牒,发其来为向导,逮捕二十余家。溍访得其情,以正盗宜傅重议,持伪文书来者又非州民,俱械还钱唐,诬者自明。
入为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转国子博士。视弟子如朋交,未始以师道自尊,轻纳人拜,而来学者滋益恭,业成而仕,皆有闻于世。时欲增设礼殿配位四,配位合东坐而西向,学官或议分置于左右,同列不敢争,溍独面折之,事乃止。出为江浙等处儒学提举。溍年始六十七,不俟引年,亟上纳禄侍亲之请,绝江径归。俄以秘书少监致仕,未几,落致仕,除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寻兼经筵官,执经进讲者三十有二,帝嘉其忠,数出金织纹段赐之。升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阶自将仕郎七转至中奉大夫。几上章求归,不俟报而行,帝闻之,遣使者追还京师,复为前官。久之,始得谢南还,优游田里间,凡七年,卒于绣湖之私第,年八十一。赠中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江夏郡公,谥曰文献。
溍天资介特,在州县唯以清白为治,月俸弗给,每鬻产以佐其费。及升朝行,挺立无所附,足不登巨公势人之门,君子称其清风高节,如冰壶玉尺,纤尘弗污。然刚中少容,触物或弦急霆震,若未易涯涘,一旋踵间,煦如阳春。溍之学,博极天下之书,而约之于至精,剖析经史疑难,及古今因革制度名物之属,旁引曲证,多先儒所未发。文辞布置谨严,援据精切,俯仰雍容,不大声色,譬之澄湖不波,一碧万顷,鱼鳖蛟龙,潜伏不动,而渊然之光,自不可犯。所著书,有《日损斋稿》三十三卷、《义乌志》七卷、《笔记》一卷。
同郡柳贯、吴莱,皆浦阳人。贯字道传,器局凝定,端严若神。尝受性理之学于兰溪金履祥,必见诸躬行,自幼至老,好学不倦。凡《六经》、百氏、兵刑、律历、数术、方技、异教外书,靡所不通。作文沉郁舂容,涵肆演迤,人多传诵之。始用察举为江山县儒学教谕,仕至翰林待制。与溍及临川虞集、豫章揭傒斯齐名,人号为儒林四杰。所著书,有文集四十卷、《字系》二卷、《近思录广辑》三卷、《金石竹帛遗文》十卷。年七十三卒。
莱字立夫,集贤大学士直方之子也,辈行稍后于贯、溍。天资绝人,七岁能属文,凡书一经目,辄成诵,尝往族父家,日易《汉书》一帙以去,族父迫扣之,莱琅然而诵,不遗一字,三易他编,皆如之,众惊以为神。延祐七年,以《春秋》举上礼部,不利,退居深袅山中,益穷诸书奥旨,著《尚书标说》六卷、《春秋世变图》二卷、《春秋传授谱》一卷、《古职方录》八卷、《孟子弟子列传》二卷、《楚汉正声》二卷、《乐府类编》一百卷、《唐律删要》三十卷、文集六十卷。他如《诗传科条》、《春秋经说》、《胡氏传证误》,皆未脱稿。
莱尤喜论文,尝云:“作文如用兵,兵法有正有奇,正是法度,要部伍分明,奇是不为法度所缚,举眼之顷,千变万化,坐作进退击刺,一时俱起,及其欲止,什伍各还其队,元不曾乱。”闻者服之。贯平生极慎许与,每称莱为绝世之才。溍晚年谓人曰:“莱之文,崭绝雄深,类秦、汉间人所作,实非今世之士也。
吾纵操觚一世,又安敢及之哉!”其为前辈所推许如此。莱以御史荐,调长芗书院山长,未上,卒,年仅四十有四,君子惜之。私谥曰渊颖先生。
柳贯(1270年~1342年),元代文学家。字道传,自号乌蜀山人,婺州浦江(今属兰溪横溪)人,博学多通,为文沉郁春容,工于书法,精于鉴赏古物和书画,经史、百氏、数术、方技、释道之书,无不贯通。官至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系元代著名文学家、诗人、哲学家、教育家、书画家,是元代“儒林四杰”之一,元代散文家虞集、揭傒斯、黄溍、柳贯并称“儒林四杰”。
据《元史列传第68·黄溍传》记载:“贯,字道传,……与溍及临川虞集、豫章揭傒斯齐名,人号为‘儒林四杰’。”
元大德4年(1300)察举为江山县教谕,数年后升迁为昌国州学正。延祐6年(1319)任国子助教,旋升博士。先后从学者数千人,业成而仕,后多知名,其中最为著名者当为宋濂、危素、王褘、戴良等。
泰定元年(1324)擢升为太常博士,凡朝廷大典,必酌以古今而论定,人皆服其精审。泰定3年(1326),出任江西儒学提举,秩满归乡杜门不出十余年,收徒授学,读书著述,沉潜于理学。
至正元年(1341),朝廷重用,起用为翰林院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至正二年(1342)11月初九病逝于京城大都(今北京)。
柳贯官仅止于五品,禄不超过千石。但在当时文坛上影响不小,他的诗写得古硬奇逸,意味隽永,受到广泛尊崇,有人称他是“文场之帅,士林之雄”。
明代“开国文臣之首”宋濂正是柳贯最得意的门生,宋濂曾这样记述柳贯的学问及自己与老师的关系:“(柳贯)读书博闻强记,自礼乐、兵刑、阴阳、律历、田乘、地志、字学、祖谱及老佛家书莫不通贯……濂虽不敏,受先生之教为深。”
柳贯著名的文集有《金石竹帛遗文》10卷、《近思录广辑》3卷、《字系》2卷、《柳待制文集》20卷、《待制集》、《字系》、《近思录广辑》、《金石竹帛遗文》传世。
柳贯的诗写得古硬奇逸,意味隽永,《山桥》一诗,可为代表。他自己说:"诗成置我江西社,菟苑梁园隔几春。"可见他是崇拜江西诗派的。在《自题稿卷》中,他说:"何庸夸险绝,吾实厌神奇。"对江西诗派又有点不满。他有几首描写海滨盐民生活的诗,如"即今黔首为生蹙"(《偶题》),"鞭血淋淋地亦腥"(《过宿长芦书所感》),对于苦难中的人民寄予同情。
柳贯的文名比他的诗名大,他的散文雄浑严整,长于议论,事详而词核,见称于时。不过他的散文多为墓铭碑表、兴学修桥等应用文字,抒写性情的不多。只有少数文章如《答临川危太朴手书》,文字明白晓畅,信笔而书,情真意切。他评论当时社会风气说:"比数十年,学者大抵有自利之心,而志日益卑,道日益远。"谈及当时文坛说:"缘饰浅末,足以雄夸于制作之林,而为猎取名爵之资。"这些言论,切中时弊。柳贯还有一些题跋文字,短小自然,比起碑铭文字活泼,不失为一些好的小品文。
虞集、揭傒斯、黄溍、柳贯四人都才华横溢,一生著作颇丰。其中有《挽文丞相》、《金人出塞图》、《女儿浦歌》、《金石竹帛遗文》等等著作广为流传